【叶皓】愿偿少年泪（六）
2.照顾
刘皓的家不大，两室一厅，布置的很温馨，一看便是出自女性之手。现在客厅的地上散落着很多空了的酒瓶，还有一些纸、相册什么的。这一路上刘皓已经冷静了下来，他拦在门口，低声说：“谢谢叶哥，我到家了，您回去吧。”
“又来了”，叶修无奈地想，他把出门前陈果塞给他的几包方便面放在鞋柜上，问：“吃晚饭了吗？” 刘皓摇头，说：“我不饿。”叶修把刘皓拔到一边，自己翻出一双拖鞋，说：“你吃完饭，我就走。先去洗个澡吧，一身酒味。”
刘皓站着没动，他有些不明白事情的发展，不明白叶修为什么还会搭理他，甚至照顾他，就像是之前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。叶修暗自叹了一口气，觉得现在的刘皓比之前的更难处理。之前可以训，也可以讽刺，现在别看这小子一副冷静的样了，但实际就是一个不稳定的活火山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，也许爆发出来更好？但不是现在，比起爆发，刘皓更需要的是休息，他可能都没有发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。他只能加重语气：“去洗澡，然后吃饭。”
刘皓觉得很累，累得他不想再坚持和叶修作对，他乖乖地拿了衣服去洗澡，看到镜子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时，也吓了一跳。行尸走肉一般地洗了澡，客厅里弥漫着一阵方便面的香气。刘皓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涌，退回卫生间，弯腰吐了起来。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吃饭了，胃里除了胃液什么也没有。叶修忙倒了杯水，安抚地拍着刘皓的背，看他吐得差不多了，递上温水。
刘皓漱了口，有些哽咽地说：“谢谢。”叶修想了想，说：“不想吃饭就别吃了，喝点水休息。”他看厨房里有些白糖，就沏了杯糖水让刘皓喝下，然后打发他去睡觉。刘皓没有反抗，也没有提让叶修离开的事，听话地走进卧室睡觉去。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，就像之前一夜夜的失眠，但没想到很快就睡沉了，甚至连一直困扰他的噩梦也没有造访。
叶修本着不浪费的原则，把煮好的方便面都吃了。然后叹着气：“就当哥欠你的吧。”任命地把客厅地上的空酒瓶收拾起来。除了酒瓶竟然什么吃的都没有了，可想而知这段时间刘皓是如何渡过的，没有被饿死，没有酒精中毒都算他命大。
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信件与相册。叶修觉得好奇，这年头还有人写信。他看了一下信封，全是刘皓与刘荑然之间的，刘荑然的明显更多。他想起来了，刘皓的字经常被粉丝称赞，是联盟中少有的真正好看的字，端正清秀，和刘荑然的很像。叶修把信收好，又捡起相册，相册里只有两位老人、刘荑然和刘皓，甚至全家福都是刘荑然抱着刘皓坐在中间，叶修恍然明白刘皓说他家里没别人的意思了。两位老人应该是刘皓的爷爷奶奶，现在已经不在了；唯一的亲人就是刘荑然，此时也不在了。这让他想起苏沐澄，多么相似的情形。
第二天早上，刘皓躺在床上，睁着眼想自己昨天一定是做梦了，梦到叶修，虽然只有片刻的时间，却让他觉得有了依靠。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，他察觉到自己的精神不太正常，但是却不想管，只是一味地喝酒，他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，可是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，无论什么状态，他都清楚地记得姑姑不在了，这世间只剩他一个人了。
卧室门被打开了，一个人走了进来，说：“醒了？起来吃饭。” 刘皓呆呆地看着来人，吃惊地说：“叶，叶，叶……” 叶修啧了一声，有些嫌弃地说：“怎么睡了一觉变成结巴了。”刘皓目瞪口呆：“你，你……” 叶修不耐烦地走过去，一点也不温柔地掀开被子，把刘皓从床上拉了起来。
刘皓直到被叶修按坐在餐桌前还是晕呼呼的，但是他终于能完整地说出话来：“叶，叶哥，我没做梦吧。” 叶修现在能肯定，昨天这小子是喝多了，他笑了笑，说：“要不要哥再给你一耳光，让你清醒一下。”刘皓苍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，他昨天是喝多了，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也不记着。昨天晚上的事现在一点一点浮现出来，他又气又羞，想到自己在兴欣那些丢脸的事，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。“行了，有什么想说的，吃完饭再说。”叶修指了指刘皓面前的白粥。
粥煮得很烂，散发着阵阵米香。刘皓突然觉得好饿，可是与叶修作对都变成了一种习惯，他看着粥，一动不动。叶修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，淡淡地说：“吃，难道要哥喂你？”熟悉的训人的语气，刘皓下意识拿起匙子吃了一口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为什么要听叶修的，算了吧，这个粥真的很好吃，吃完再说吧。刘皓吃了一碗粥，觉得胃里有东西，身上也暖和了一些，不像这几天总是感觉冷，喝多少酒都冷。他有点没吃够，不自觉地看向叶修，叶修在一旁说：“老板娘说太长时间不吃东西，不能多吃，先吃这一碗，过几个小时再吃。”叶修把碗捡了下去，扔到池子里，回来时看到刘皓仍呆呆坐在饭桌前。他想了想昨天百度的如何安慰受到重创的人，发现貌似对刘皓都没有什么用。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装还有和自己作对，什么温柔抚慰都没有用，还是直接谈吧。
叶修坐在刘皓旁边，清了清嗓了，说：“你姑姑的事，我们都知道了。” 刘皓吃惊地看着他，心里一紧，都知道了，兴欣的人都知道了，他们是来嘲笑自己的吗？来看自己笑话的？他们是来落井下石的。刘皓的眼睛又红了。叶修看到他的神态就知道他又想歪了，说：“别多想，没人会来拿这种事落井下石，哥相信就算你也不会。”刘皓愣了一下，这是自从他与叶修离心离德后，第一次听到叶修对他的肯定。然后，他又钻到另一个牛角尖里，兴欣的人不是来嘲笑他的，那就是同情他，他不要兴欣这些人的同情，更不要叶修的，比起嘲弄，同情更让他无地自容。他咬着牙，恶狠狠地说：“不用你们同情，我不需要。”叶修翻了个白眼，说：“你有什么值得同情的？我们尊敬的是你的姑姑，她是一个好人，一个好老师。”
刘皓再一次愣住了，过了十几秒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，缩回椅子里，喃喃地说：“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，为什么是姑姑出事，我宁可死的是我。”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叶修无声地叹息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？意外总是在你充满希望时到来。刘皓的样子渐渐与当年的自己重合了，叶修的心不由软了下来。他抽出一张纸巾，给刘皓擦了擦眼泪，就像当年给苏沐澄擦去眼泪。他冷静地问：“刘老师的身后事处理得怎么样了？”刘皓哽咽着说：“没有身后事。” 叶修愣了一下，刘皓哽咽地解释：“姑姑的遗体找不回来了，塌方下来的土方太巨大，挖不开，那里已经被填平了。” 叶修无言以对。刘皓想了想说：“姑姑生前立下遗嘱，所有个人财产全部留给我，其实她也没有什么遗产，她的工资几乎全部都用在学生身上了，爷爷奶奶留给她的钱，她都用在这个房子里了，房子还落在了我的名下。S省给了一笔抚恤金，没有别的了。” 叶修叹息：“刘老师是真正的好人。”
刘皓只是默默流泪，叶修想当年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呢？当年自己要替苏沐秋拉扯苏沐橙长大，没有太多的时间颓废与伤心。
刘皓哭了一会，收住眼泪，说：“叶哥，我没事了，谢谢你的照顾。”叶修看着他惨白的脸，心说你这看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。刘皓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，解释说：“我昨天只是喝多了，现在好多了。” 叶修点点头，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话可说，嘱咐刘皓按时吃饭注意身体后就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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